央廣網(wǎng)貴陽5月2日消息(記者王珩 貴州臺周香馨、王亙)爐火呼呼、錘星四濺、淬火“呲”響,在這個打鐵匠幾乎淡出人們視線的年代,貴陽市二橋路上,幾家打鐵鋪子傳出的“叮當(dāng)”聲喚醒了人們的記憶。見證了打鐵行業(yè)的興衰榮敗,鐵匠們守著自己的一方小天地,一錘一錘鍛造的是鐵具,也是他們的人生。
早上八點半,在二橋路邊上的一個小鋪子里,“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”的打鐵聲像鬧鐘一樣,敲醒了打鐵匠馮伯義和張正學(xué)新的一天。不足五平米的地方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打鐵工具以及打好的鐵器。經(jīng)過常年的煙熏火烤,鋪子里的墻壁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,和鐵具、火爐一樣融成了一團黑色。
穿著一件有些破洞的格子襯衣,馮伯義微微弓著背,站在火爐旁眼睛直盯著爐火,看準(zhǔn)火候,他迅速用鐵鉗從火爐中取出燒得火紅的鐵具,放在鐵鐙上,右手握錘時而輕、時而重、時而急、時而緩地錘打著。像這樣磨損的小鐵具,至少要經(jīng)過50錘的錘打,才能恢復(fù)原本的尖銳。馮伯義說,生意特別好的時候,他倆一天要修復(fù)百來根這樣的工具,“打累老火的時間這個手撐起來都費力,就像這樣撐起來,感覺都有點痛。”
老話說:世間有三苦,打鐵、撐船、磨豆腐。鐵匠只要一伸手,就能看見那滿手的艱辛。馮伯義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上布滿了裂開的小口子,手上的繭子一層蓋過一層,和他握手時能明顯感覺到那些裂開的口子有些扎手。馮伯義說,整天與飛濺的火花為伴,每個鐵匠的手上都有或大或小的疤痕,他的左手背接近手腕的位置就有一個讓他記了幾十年的疤痕,“怕有3、40年了,那個鋼花飛起落在這里,正正落在一個血管上,一下子血冒出來幾多高,飆出來以后拿手按住,就去找蜘蛛網(wǎng)壓到一小下,血不流了還不是又接到做。”
說起來,55歲的馮伯義與鐵結(jié)緣已有43年。小時候,他家在老家織金開了個打鐵鋪子,由于兄弟眾多,12歲起,馮伯義就棄學(xué)在家,伴著每天 “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”的聲響長大,不到16歲自己就學(xué)成出師。
30多年前,馮伯義抱著闖一闖的心態(tài)來到貴陽,在他的記憶里,上個世紀(jì)90年代,貴陽的打鐵鋪生意最是鼎盛,整個貴陽市建筑用的工具,幾乎都是從打鐵鋪子里出來的。那個時候,馮伯義最忙時每天需要連續(xù)工作十一、二個小時,“那陣也是打這些撬棍啊、工地上用的一些錘錘啊、這些賣肉的用的砍刀啊,那陣不得哪樣子機器加工出來的!
慢慢地,機械制造的轟鳴聲掩蓋了鐵鋪里的敲打聲,從工廠里批量生產(chǎn)、價格便宜的器具漸漸取代了鐵匠們手工制作的器具,貴陽的打鐵鋪子逐年遞減,甚至銷聲匿跡。馮伯義說,現(xiàn)在他們主要是幫建筑工人修復(fù)一些用鈍了的工具,偶爾接幾個打造刀具的活,每個月平均收入2000多元,只能勉強糊口,“現(xiàn)在這個已經(jīng)做不下去了,因為找不到錢嘛,哪個行業(yè)都是這樣子的,我們是已經(jīng)做到這個年紀(jì)了!
從最初在公園路開店轉(zhuǎn)到黔靈山路,再到現(xiàn)在的二橋路上,馮伯義的打鐵鋪子面積越變越小。生意少,每天最多工作5個小時。雖然門可羅雀,但馮伯義和張正學(xué)兩人還是把鋪子從早開到晚,不到天黑不關(guān)門。閑暇的時候,兩人就拿著工具敲敲打打,摸索技術(shù)、積累經(jīng)驗。
馮伯義說,在外人眼里,自己只是靠著蠻力吃飯的“一介武夫”,但他自己知道,這大半輩子錘打的,不僅是鐵,還有自己的手藝、心性。打鐵是一個需要心靜的手藝,每一錘的力度、角度,在鐵匠心里都有一個度量,“剛來貴陽沒好久的時候,一個搞雕刻的給他打了一套搞雕刻的工具,尺寸、長短、大小全部都有要求的,大概有1、20件,當(dāng)時接到只說是能夠打,至于打到哪種水平自家心中沒得底!
為了做好那套工具,馮伯義放下了手頭所有的活兒,看著圖紙邊打邊琢磨,平時幾個小時就能打好的東西,用了三四天才交貨。工具做好沒多久,那位做雕刻的師傅就專程找上門來感謝,夸贊馮伯義打造的東西不僅好看還好用。馮伯義當(dāng)時就覺得,耗費的精力和鉆研的苦心沒白費,“你做這些東西要人家顧客覺得滿意,有種感覺嘛就是說是,也是屬于一種自豪嘛,自家心目中感覺到自家還是過得去對這個手藝!
說話間,一件附近工人送來的打鉆工具又在馮伯義的錘打中變得鋒利起來,把原本燒得通紅的鉆頭往水里一放,只聽“呲”的一聲,在一股冒起的青煙中,馮伯義點上了一卷旱煙。隨著年紀(jì)的增長,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干到什么時候,更不知道等他們這批鐵匠干不動的時候,這門手藝該怎么往下傳,“反正有減無加,只有少下去的,不得增加的。第一個事情生意不好沒得人來學(xué),那么原來做這個的有些找到其他路子了,那么就只會減少不會增加了!
如今,馮伯義的孩子參加了工作,家里也沒有太大的經(jīng)濟壓力,但他說,無論生意好壞都想堅持把打鐵鋪子開下去,把這門手藝做下去。嘬完最后一口旱煙,馮伯義看著黢黑的雙手說,最怕的就是自己想再打打鐵,卻再也掄不起錘,“做任何東西時間長了以后,肯定都會有一定的感情的嘛,因為你畢竟做了幾十年都是做這手藝,到一定的時候不做了,這些工具肯定都不會舍得賣的。都拿起擺起在那點,看到有個念想了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