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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上海84%的城市公園延長開放 夜晚的公園非常熱鬧

2019-08-19 21:36:00來源:解放日報
 

  炎炎夏日,晚上活動似乎是更好的選擇。今年,上海84%的城市公園延長開放,24小時公園增至129座。夜晚的公園非常熱鬧。

  多年前,公園17:00關門,按照城市旅游景點來打造。而如今,免費又延長開放時間后,公園扮演的角色變了,它成為每一個市民的“后花園”,更是一個日常的公共活動空間。

  為此,記者前往幾座公園探訪,從公園角色的變化來探討未來的城市公園應該是什么樣子。

  城市公園,不再是景點、綠地、園林

  “小時候,能去中山公園春游、長風公園劃船是一種難得的獎勵,就像出門旅游一樣!痹S女士回憶,“前一晚還會興奮得睡不著,做夢都在想帶什么好吃的!

  而此時此刻,夏日傍晚,30多歲的許女士正帶著6歲的女兒坐在中山公園的草坪上玩耍。一席毯子,上面放著驅蚊燈、藍牙耳機、小風扇、礦泉水,女兒在草坪上奔奔跳跳,許女士則悠閑地刷著手機。

  自從進入暑假,家住附近的許女士幾乎每天傍晚都會帶女兒來此休憩,原因也很簡單,“不希望老是坐在家里孵空調,小孩子就應該出來多接觸大自然!

  如今,對這位母親來說,免費開放的中山公園早已不再是童年記憶中的“旅游景點”,它就是一個家門口的“后花園”,每天可以來此活動,已是生活中日常而平凡的一部分了。

  同濟大學副教授董楠楠長期研究城市景觀。幾年前,當上海的城市公園開始免費開放、逐步延長開放時間后,他就注意到這不是一件小事,“意味著城市公園扮演的角色開始發(fā)生重大變化”。

  2019年上海公園延長開放名單上,延長開放的公園有253座,覆蓋16個區(qū),占目前全市城市公園總數(shù)的84%,比去年增加了58座。其中,全天開放的“24小時”公園從去年的73座增至129座。

  延長開放,加速轉變了城市公園的屬性。它已經(jīng)成為家門口的公共空間。

  過去從城市規(guī)劃角度,一般把公園當作“綠地”計算。比如在空間布局中,可以從公園規(guī)模的大小、可達性服務距離的多少和服務外圈的人口數(shù)量來評估公園的社會服務效能。

  “這個方法是對的,但是并不全面。城市公園已經(jīng)不僅僅是綠地、園林了!倍f。

  囿于傳統(tǒng)觀念,設計城市公園時,我們往往優(yōu)先考慮如何堆山疊水、植物造景,滿足視覺效果,確實誕生了不少優(yōu)秀作品。但是面向未來,尤其對市中心區(qū)域而言,曲徑通幽、移步換景,那樣精致的園林無法提供足夠多的場地給市民日;顒,尤其在園林里很難滿足健身、跳舞的需求。

  所以,今天的城市公園,扮演的角色其實是“公共空間”。

  夜晚的公園,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刻

  18:45,新漁路和淞虹路口的新涇公園開始一天的喧囂時刻。助動車、自行車里三層外三層堆放在大門處的廣場上。這是一個置身于大量居民區(qū)的街角公園,面積不大,主要由一個環(huán)形步道組成。

  采訪當日,上海高溫,即便夜晚多走幾步也會渾身冒汗。然而到了公園門口,畫面是壯觀的:密密麻麻的身影,在大圈步道上快走、奔跑。即便三兩人邊走邊聊,依然健步如飛,一切仿佛進入一個快鏡頭的奇妙世界。這個快放的世界,主要以中青年為主。

  18:50,一位去超市買東西的路人經(jīng)過大門,張望了一眼,略感驚訝:“那么熱的天,公園竟然還有那么多人!”

  19:00,步道一端的圓形廣場,3臺喇叭流瀉出的音樂,讓廣場化身“舞池”,一對對跳交誼舞的人影填滿廣場的每個角落,多數(shù)在50歲以上。

  64歲的陳強敏也在其中。他住在離公園15分鐘路程的通協(xié)小區(qū)。4年前剛退休時為了健身,每天傍晚去路上跑步,幾次途經(jīng)公園,熱鬧撲面而來,“一個人在街上跑步?jīng)]勁,也不太安全,所以就去公園了!

  沒想到一進公園,覺得交誼舞比跑步有意思,于是從零學起。舞圈里總能找到一兩個附近小區(qū)的熟人。從此只要天氣允許,他每天19:00,都會雷打不動去公園“揮汗如雨”一個半小時。

  新涇公園是典型的“社區(qū)公園”,空間簡單,也沒有更多設施。每到夜晚,這里就是一個免費露天的“健身館”。鍛煉的人大多來自附近,常常同一個小區(qū)十幾個人,白天家門口遇不上,反而晚上在公園舞池碰頭。跳累了,坐下閑聊,鄰里之間多了交流的機會。有時候,老阿姨甚至也會和跑步的年輕人寒暄幾句。

  作為24小時開放的公園,保安說,夏日每天23點以后,公園里的人群才會漸漸散去,“難以想象,以前公園17點關門時,夜晚活動去哪里”。

  地處市中心的中山公園,夜間活動則更加豐富多元。有小朋友識昆蟲活動,一位老師帶領十幾個親子家庭,一棵棵樹講解。一位母親說,她是在手機APP上無意中看到,立即報名。有兩桌人在烏漆麻黑的夜晚,拿著LED手電筒下棋。身旁的觀棋者們,靜靜站了1個多小時,早已汗流浹背,卻若無其事。還有一位阿姨坐在偏僻的角落練越劇。當然,這里也是著名的“夜跑圣地”,不乏年輕人的身影。

  夏日夜晚,才是公園最熱鬧的時刻:健身的年輕人、跳舞的老年人、親近自然的孩子與家長、自娛自樂的居民、散步聊天的好友……這一撥“夜公園的熱鬧”,離不開兩種需求迅速增長:

  一是健身鍛煉,更多年輕人只能選擇晚上。而一部分中老年人在高溫天時也改在了晚上。

  二是特大城市雖然服務便捷,但可供親朋好友閑聊聚會的免費、開放、舒適的空間,其實并不多。

  出了家門,就是商場。近幾年,街道極力打造了不少“鄰里匯”等社區(qū)活動空間,試圖彌合大城市社區(qū)之間的人情關系,滿足社交和情感需求,但是它們大多晚上關門。如此一盤算,忙碌的白天過去后,一天中到了更適宜都市人生活、休閑、享受的夜晚,反倒公共空間不多了,于是城市公園就成為不二選擇,在夜晚顯得彌足珍貴。

  由此看來,未來延長開放的城市公園從“公共空間”的視角打造和管理,或許比從“綠地”角度管理更加合理。

  當公園與社區(qū)成一體

  董楠楠形容城市公園的作用,還用了一個詞:公共活動空間溢出現(xiàn)象。

  當一座城市人口眾多,在廣場已經(jīng)聚集大量人群后,還有很多人被溢出而無處可去,他們就會來到公園。任何地方溢出的人,公園都可以接納,它逐漸變成一個多元化的公共空間。在公園里,只要沒有人去投訴某種行為,那么公園都可以“包羅萬象”。溢出現(xiàn)象的背后,是大量市民的公共活動需求,尤其是對高品質公共空間的需求有待進一步滿足。

  49歲的姜兆華夫妻倆來自東北,她有風濕性心臟病,9年前停薪留職后,跟著孩子到上海住。她發(fā)現(xiàn)上海的城市公園分布廣泛,家離閘北公園很近。起初,公園里有一位老師想教她學拉丁舞鍛煉身體,但她關節(jié)不好,婉言謝絕。丈夫是體校畢業(yè),她便讓丈夫教她健身操。

  好玩的是,原本只是夫妻兩人在閘北公園的“自娛自樂”,一個教,一個學。幾天過去后,姜兆華一轉頭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身后有人跟著跳。跟跳者越來越多,她就把時間固定在傍晚。人數(shù)達到一二十人后,夫妻倆買了一個小音箱方便大家。結果,跳健身操的人從十幾個擴展到150多個,一個自治群體無意中形成。

  這個群體里,最小的15歲,最大的84歲。有一個年輕姑娘平時不上班,每天都來跟著跳健身操,堅持2年多后,又在某一天再也不來了。也有人并非附近居民,每天乘坐3站地鐵就為了到閘北公園學健身操。

  9年的時間,健身操漸漸從閘北公園傳播開來,風靡上海各大公園。姜兆華成為領頭人,組織團員參加各種演出和比賽。

  為了管理這群規(guī)模最大的團隊,閘北公園也是煞費苦心。人太多,聲音太響,場地從靠近住宅區(qū)挪到了靠近餐飲區(qū)。后來規(guī)定,一天中能外放音響的時間是6:30-11:00,14:00-17:00。每到跳舞時,總有2個以上保安在姜兆華團隊附近巡邏,維護秩序。

  聰明的閘北公園管理方讓姜兆華成為一名志愿者。跳舞團隊一共3人,每個月的19號、29號來公園值勤1小時!盎緵]啥大事,給人指路,勸阻不文明行為!苯兹A說。但是這讓她對閘北公園更有歸屬感了,像維護家一樣維護它。

  如果把公園當作公共空間,那么順理成章,它就是社區(qū)的一部分。它的管理方法,如安排群眾活動、協(xié)調場地和時間、組建志愿者巡邏等等,本應與社區(qū)一體。

  一方面,公園需要日常的環(huán)衛(wèi)監(jiān)督,可請社區(qū)的積極分子、志愿者幫忙,效果有時候比增加安保還好;另一方面,社區(qū)舉辦活動,如果缺乏空間,也可使用公園作為場地。而未來,城市公園如果能像社區(qū)治理一樣,推出自治項目,互換資源,真正融為一體,效果或許會更好。公園最終還是得通過社會公共治理來應對各種問題。

  年輕人的街頭文化

  上海是一座海納百川的城市,就連公園也不例外。城市公園中,還有一類針對年輕體育人群的“滑板公園”逐漸興起。

  比如位于江灣城的SMP滑板公園,是全球最大的滑板公園之一,按照國際滑板場地標準建立。建造之初就已名聞遐邇。尤其是幾個景觀奇特的大碗池、欄桿和臺階,頗受歡迎。每到雙休日,這里不僅有穿著拉風的滑板愛好者,還有網(wǎng)絡主播、攝影和自拍人士前來取景,一度成為上海的“網(wǎng)紅景點”。

  就在這幾個月,國內首檔滑板節(jié)目《極限青春》把某一集的錄制場地選在SMP滑板公園。導演組的人說,節(jié)目中期跑了好多城市進行比賽,但上海始終是國內滑板的大本營。他們在上?戳瞬幌10處場地,試圖從街頭視角展示上海引領潮流、時尚文化的一面,表現(xiàn)年輕人喜歡的生活方式。走遍徐匯濱江、中駿廣場、靜安大悅城天臺、M50、吳淞郵輪碼頭等之后,最終還是選擇了這樣一座公園。

  高群翔是來自西安的滑板選手。7歲時,父親第一次帶他來上海,他被SMP滑板公園“驚著了”,從來沒見過那么大的滑板池、拋臺,可以無拘無束盡情地滑。父親問他:“開心嗎?”他回答:“特別喜歡。”于是之后,全家搬到了上海。

  此后幾年,高群翔天天在SMP滑板公園玩著滑板長大。在這里,他第一次成功試拋,也是在這里,他學會了360度旋轉技巧。公園里的一磚一縫,他都了然于胸。

  長大后,他去了更多地方,發(fā)現(xiàn)即便美國的水泥場地都很難做到一個小坑都沒有,但上海的SMP滑板公園做到了。只是這幾年,公園疏于維護,場地老化,地磚有裂縫,被一些滑板選手嫌棄。

  從滑板選手的角度看上海的公共空間,評價是怎樣的呢?1995年出生的王玓,17歲時從濟南來到上海,因為“走滑板這條路,必須去大城市,而上海是中國滑板大本營。”但實際上,到了上海才發(fā)現(xiàn),情況沒有想象中好。隨便玩玩可以,但真正適合練習技巧的場地并不多。在他眼里,SMP滑板公園水泥地面嚴重磨損,已經(jīng)不適合練習,只有拍攝需要才去這座公園。他更鐘愛大理石地面,徐匯濱江就有一個下沉式滑板公園,空地和斜坡多,那里一度是他心中上;遄詈玫膱龅。

  作為滑板選手,他幾乎走遍上海的各種小路,尋覓公共空間。從蘇州河邊的狹小廣場,到靜安寺等熱鬧中心。采訪的那天,他正聽朋友說有一個“南京西路綠地”還不錯,打算下午去踩點看看。以板會友,在常去的園區(qū)成為好友,是這些運動選手的社交方式。

  由此看出,某種特定類型的公園,不僅是公共空間,甚至也是年輕人的“街頭文化”,是五湖四海的人認識上海、感受上海氛圍最直接的場所。

  又比如大寧公園,設計之初是一座生態(tài)景觀型城市公園。面積68萬平方米,其中水面積約7萬平方米,綠地面積超50萬平方米。由于周邊有大寧音樂廣場、環(huán)上大國際影視園區(qū)、靈石路電競一條街等等,大寧公園扮演的角色更加復雜。

  它是文創(chuàng)人士辦公之余,每天午休、溜達的日常場所,也因此成為不少電競、影視和文化企業(yè)入駐大寧板塊的理由之一。

  它也是大寧片區(qū)居民健身、活動的地方,社區(qū)公園承擔的功能它同樣也有。為了方便居民,大寧公園新增了2個小門,直接毗鄰東方明珠大寧公寓、綠色麗園2個小區(qū),方便居民進出公園。

  但是作為市中心范圍面積較大的公園,營造之初注重景觀視覺,大寧公園又不只是單純的“城市公園”。每年這里的花博會吸引大家近悅遠來。2018年公園全年接待385萬人次,其中花博會游客量為59萬人次。到了今年,花博會免費開放,約2萬平方米、100萬株郁金香盛開,僅花博會游客就達到88萬人次。

  值得一提的是,大寧公園還有一片白沙灘,每到雙休日,吸引了不少親子家庭,成為兒童最喜愛的活動片區(qū)。如果討論“兒童友好型”城市空間,我們離一些全球城市還有一定距離,其中一項具體指標是,中國城市的社區(qū)空間、公共空間普遍缺乏供兒童玩耍的沙土區(qū)。因此,大寧公園的白沙灘顯得十分難得。此外,每年大大小小機構組織的各類跑步比賽、城市定向賽等活動,也常常放在這里。

  時代在變化,公園在市民生活、城市文化傳播中職能的變化和走向,也在趨向多元,有無限種可能。

  從公共空間的角度,重新思考未來的公園

  那么,上海的城市公園打造,是否可以借鑒一些國際經(jīng)驗?

  董楠楠認為,國外地廣人稀,公園往往綠地面積比重大,人口少;中國則相反,更多市中心的公園呈碎片化分散各處,而人口密度高,需要靠時空交替來滿足不同群體的需求。上海城市公園的未來怎么樣,更多還得靠自己摸索。

  比如現(xiàn)階段,增加公園數(shù)量的同時,也增加時間供給,是近幾年努力的方向,也是滿足市民需求的大勢所趨。

  無論哪一種類型的公園,都存在一張強大而復雜的社會關系網(wǎng)絡,因身份認同、志趣相投而聚集,同時也可以因陌生、好奇而交織。例如,合唱團的成員可以去跳舞,滑板愛好者也可以去攝影。公園里這種不同群體的交錯融合,是其他公共空間所不具備的。

  這種現(xiàn)象是一把雙刃劍。穩(wěn)態(tài)情況下,大家保持默契、和諧共處;反之,則容易產(chǎn)生矛盾。這就要求我們,更加需要把公園當作“公共空間”來理解。社區(qū)治理、社會共治、志愿者參與等等,當下一系列社區(qū)創(chuàng)新治理的手段,對城市公園同樣適用。

  比如借助上海園藝類講堂等平臺,鏈接市民需求,為熱愛自然的人群提供知識與園藝服務。在國外,一些園藝協(xié)會已變成市民社區(qū)自治的力量之一,用的就是這一招。

  也有一些具體的細節(jié)可以調整。如未來,每一座城市公園是否首先考慮配置專業(yè)跑道?是否有條件的公園可以增設兒童沙灘?而綠化樹木的種類,不應只是“生態(tài)景觀思維”,同時也得注重避免過敏類植物。當夜間成為公園人群的高峰時,路燈的配置數(shù)量、綠化布局等,也應適當調整。

  城市公園升級時,人行的安全更加重要,例如明溝排水、花壇小道等處的卵石鋪設,要慎重考慮安全問題。傳統(tǒng)的視覺景觀,對城市公園來說未必是第一位的,人性化需求才是第一位。

  進一步說,根據(jù)不同片區(qū)的特征和需求,即使同樣類型的城市公園,最好也能因地制宜。

  比如,有專家對蘇州河畔的公共空間進行研究,發(fā)現(xiàn)差異化明顯。有些居住小區(qū)自帶公共綠化,有限的蘇州河空間是否為這些小區(qū)再拓展綠地值得商榷。但對于某些逼仄小區(qū)的居民而言,他們不求春季賞花、秋季觀果,優(yōu)先考慮更實用的活動健身空間,而不是把僅有的空間留給花花草草,似乎更加合乎心意。

  總而言之,作為公共空間的公園,供給方式因人而異。注意到公園角色的轉變,一些傳統(tǒng)的指標或許也到了微調時。如此,未來上海的空間設計和精細化管理才能有的放矢。

  歸根結底,當我們談論城市公園時,談論的其實是質量更高、更具個性、更兼容文化生活和情感的公共空間。

編輯: 林馥榆

今年上海84%的城市公園延長開放 夜晚的公園非常熱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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