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21日早晨,靈隱飛來峰景區(qū)跟往常一樣,早早就開始忙碌起來,人來人往……
而來往的行人可能誰都不知道,就在前一天晚上,靈隱道做了一個“小手術”,工作人員用了8個小時,完成了以往需要一個月時間才能做好的事情——
之前,在看不到的地下,靈隱道污水管道破了四個地方。污水溢出破損點,可以順著溪流,一路流到西湖里。
如果按照以往的方法修理,需要開挖路面,少說要一個月的時間。
但這次,靈隱管理處采用了一個叫“整體紫外光固化修復”的新技術。
整體紫外光固化修復技術,是采用機械牽引將浸滿感光性樹脂的氈制軟管,拖入被修復的管道,然后灌注壓縮空氣使它緊貼管道內壁,通過紫外光燈照射使樹脂在管道內部固化,形成高強度內襯樹脂新管。
這個新技術,在西湖景區(qū)還是第一次使用。方便高效,一個晚上完成,對游客“零影響”。
第二天,靈隱道就恢復了日常的模樣。
一千多米的靈隱道一米一歲
說起來,靈隱道,飛來峰下的這條小路,可不是條普通的小路。
它起步于“咫尺西天”,走飛來峰腳下,一路經(jīng)過靈隱寺、永福寺。論距離,滿打滿算也就一千多米,但它“一米一歲”。
建于東晉的靈隱寺,距今快1700年了。有寺就有路。也就是說,寺門口這條靈隱道,也快1700歲了!
1700歲,那是多久以前?
前段時間,熱播的電視劇《大軍師司馬懿之虎嘯龍吟》大家還記得嗎?
東晉就是司馬懿的曾孫司馬睿南遷后建立起來的政權。
八王之亂后,瑯琊王司馬睿在流亡大臣與江南氏族的擁護下,在建康稱帝,建立東晉。王導、王敦的故事就發(fā)生在那個年代。
回想一下,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。
近1700年來從未大變過
在杭州的老路上,它排得上號
因為靈隱道的“小手術”,我去采訪,和靈隱管理處的工作人員小潘一起,再一次踏上了這條青石板的古道。
小潘,是廈門大學歷史系高材生,2006年到靈隱管理處,在文物科工作了好幾年。
他說,12年里,靈隱道,他走過了“無數(shù)遍”。
從靈隱寺建寺開始,就有了靈隱道。這1700年來,靈隱道經(jīng)過很多修繕,但道路的走向、給人的整體感覺等,幾乎沒有變化過。
對比老照片,以前的靈隱道鋪的是石頭,現(xiàn)在的它,依然是青石板鋪就,古樸渾厚。路上的每一塊石板、路邊的每一棵樹,仿佛都蘊藏著歷史,有著各自的故事。
杭州是歷史文化名城,古建筑比比皆是,但是這樣有著近1700年歷史的路,可能真的不多了,如果要排一個杭州“古道名錄”,靈隱道必定榜上有名。
一步一個歷史故事 每年500萬人次走過靈隱道
近1700年來,靈隱道每天忙忙碌碌。
到了杭州,很多人都會去靈隱寺。而去靈隱,從古至今就兩條道,要么走茅家埠上香古道,要么走九里松,但到了“咫尺西天”,通往寺門口的,只有靈隱道這一條路。
有數(shù)據(jù)統(tǒng)計,平均一年有500萬人次進飛來峰,走靈隱道,去到靈隱寺。
不知道每年行走在靈隱道的500萬人里,有多少人曾經(jīng)留意過腳下的這條路?這條一步一歷史的路。
一步一歷史,都有哪些歷史?
小潘說,實在太多了,舉幾個例子。
白居易,曾是杭州的“老市長”。
當時,只要有空,白居易就愛去靈隱溜達一圈,達到了“在郡六百日,入山十二回”的頻率。
西湖邊孤山下,住著“梅妻鶴子”林和靖,每天梅花叢里喝酒吟詩。孤山看膩了,也愛往靈隱跑。當時西湖水位高,他劃著小船兒從孤山蕩出,一直悠悠劃到合澗橋頭的靈隱浦,坐船游靈隱,說:“泓澄冷泉色,寫我清曠心。飄搖白猿聲,答我雅正吟!
南朝僧人智一法師聽說靈隱寺飛來峰有一個深洞,靈隱寺的開山祖師慧理法師曾在此洞中飼養(yǎng)過白猿,便慕名造訪靈隱寺,在寺中住了下來,畜養(yǎng)了一群猿猴。那時候,好多人跑去喂,智一法師干脆弄了個“飯猿臺”。
現(xiàn)在猿猴沒了,但合澗橋還好好的,過了“咫尺西天”,第一道小橋就是。
歷任杭州地方官,走在靈隱道上,還都喜歡建個亭子,留個紀念。拿唐代來說,杭州刺史們,在靈隱道上先后建了五個亭子:虛白亭、候仙亭、觀鳳亭、見山亭、冷泉亭。
“搞破壞”的也有,比如明代文學家張岱。他在靈隱寺西面的岣嶁山房讀書,天天打靈隱道來回,有一天爬上飛來峰,一眼看到了疑似楊璉真迦的造像,蓄著胡子趾高氣揚地坐在龍身上,旁邊還有四五個侍女!耙淮鷳嵡唷睆堘罚瑩炱鹗^就把石像砸了,這還不行,還要把石像扔到茅廁里。
到現(xiàn)在,飛來峰上還看得到張岱“砸場子”后的造像,只可惜,他砸錯了“人”。不知道是編號,還是哪個杭州人有意為之,在砸錯的佛像邊,寫了兩個小小的數(shù)字“62”。
還有呢,布袋和尚造像前,布列松來杭州,專門跑去拍了紀念照。靈隱道邊上,泉水叮咚響的冷泉溪,天熱時,徐志摩愛跑到“枕流”乘涼、發(fā)呆……
“冷泉亭”三個字 是兩位杭州“老市長”聯(lián)手寫的
在靈隱道上,有一個冷泉亭,是杭州兩大“老市長”的最愛。
靈隱道的一面是靈隱寺,一面是飛來峰,和飛來峰之間還隔了條溪流,叫北澗,也叫冷泉溪。
就在“咫尺西天”邊上的合澗橋,北澗、南澗,合澗為一,一路流過白樂橋、洪春橋、趙公堤,進了西湖。
冷泉溪邊,有個木制紅亭,叫冷泉亭。每天,很多游客都會坐在紅亭子里,看著斜對面的靈隱寺山門,聽著溪水聲歇腳。這個亭子也曾是杭州兩大“老市長”的最愛。
第一位“老市長”白居易,曾寫過一篇《冷泉亭記》,其中講道:“由寺觀,冷泉亭為甲。亭在山下,水中央,寺西南隅。高不倍尋,廣不累丈,而撮奇得要,地搜勝概,物無遁形。”
白居易說,在冷泉亭,春天,可聞花草芬芳,看林木繁盛,吐故納新,一身清爽;夏夜,聽泉水清流,涼爽的風把微醺酒意都吹醒了。
白居易還揮筆寫了塊匾額,“冷泉”兩個大字掛到了亭子上。
兩百多年后,另一位“老市長”蘇東坡來了。
蘇東坡愛冷泉亭愛到什么程度?當辦公室來用。
蘇東坡愛游西湖山水,尤其最愛靈隱。據(jù)說,他想出門玩了,就讓儀仗隊大吹大擂,舉著肅靜、回避牌,浩浩蕩蕩地往錢塘門出。百姓都以為,蘇東坡去錢塘門了,可他生怕人打擾,靜悄悄走涌金門去了西湖,坐上小船,一路往西湖深處。
湖里蕩好了,走葛嶺上岸吃飯,再換馬,繞道去靈隱。
可能蘇東坡也覺得,天天這樣玩也不太好意思,可又舍不得靈隱,干脆,靈隱挑個地方辦公吧。靈隱道上看一圈,就挑中了冷泉亭。
有案子來了,亭子里擺上桌椅筆墨,攤開卷宗,公案該怎么判就怎么判;罡赏炅,趕緊上小酒小菜,一定要喝到酒酣耳熱,才戀戀不舍回城;
城就不講究了,騎著馬,一路大張聲勢,全城百姓都知道父母官回來了。
白天,靈隱道的游客實在太多,想好好看看蘇東坡的“辦公室”起碼要傍晚,游客散了以后。
有一回,我傍晚去,剛好跟在一位奶奶后頭,白樂橋里遛出來,手里拿著個蒲扇扇啊扇,一路慢悠悠地走,到了冷泉亭歇個腳,再往前邁出幾步,是靈隱寺山門,立住腳,雙手合十,拜上一拜,她又繼續(xù)溜達。那一走一拜,是只有世世代代住在靈隱道邊的人,才會有的。
和白居易比起來,蘇東坡工作、生活一樣沒耽誤,靈隱道上的小日子過得可比他舒服多了。
這還不夠,蘇東坡抬頭一瞅,“辦公室”上頭掛著白居易寫的“冷泉”,于是“噌噌噌”上去補了個“亭”,算是跨越兩百多年,合作了一把。也不管人家白居易樂不樂意。
蘇東坡開了頭,后人也跟著往上補。
又過了500多年,明代書畫家董其昌來了,匾額是不能寫了,給加了一副對聯(lián):“泉自幾時冷起,峰從何處飛來。”
這副對聯(lián),明顯是個問題,在等有緣人的回答啊。
又過了300多年,清代著名經(jīng)學、訓詁學大師俞樾,帶著老婆游靈隱,看到了,對了一句“泉自有時冷起,峰從無處飛來!庇岱蛉丝床簧,給改了改:“泉自冷時冷起,峰從飛處飛來!
歷經(jīng)歲月,現(xiàn)在冷泉亭的匾額和對聯(lián)已經(jīng)老早不是當年那塊、那副了,但是字跡還在,歷史還在悠悠地講述著過往的故事。
這么多年來,可能文人騷客們到了冷泉亭邊,都曾躍躍欲試吧。
下次,去靈隱道,你也可以看看。(記者 劉云 通訊員 潘高升)
編輯:
傅煒如